星星的温度【周江】
星星的温度【周江】
……不知道怎么说……
不甜，消化不良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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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玻璃高台，柔软的绒布沙发，灰色的绒毛地毯，周泽楷坐在那里看着脚下的工作间。
背景是无限的深色星空，漆黑中夹杂着群星。而底下是一览无遗的冷白空间，明晃晃的灯光下，穿着灰色连体衫的工作人员在白色的地面上来去忙碌。
这里是富瑶空勒基地（简称空勒），是一个依附于一颗小行星上的小型基地，大约可以容纳一百人左右在这里行动工作。维护着侧面的一个个空洞——供穿梭机来去或者短暂休息。
周泽楷，或者说被称之为周泽楷的存在，已经在在这个玻璃平台上工作很久了。
他是整个空勒的隐藏核心——“轮回”任务的重要组成部分，在被模拟出的引力中生活，背靠着千万星辰，这样的日子还真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周泽楷时常能听到人们悄悄感叹的声音，他们怀念蓝天的高远，思念着绿草的芬芳，想象着无边的海岸线，柔嫩的沙滩和孩子们遥远的欢笑，寄居蟹笨拙的行动……
它们太过于遥远，可记忆却是一个折磨人的东西，当你为一个公式苦苦度歌搜索，翻阅电子文档的时候，有关那里的记忆，却总是能见缝插针，分毫毕现，让人惊讶。
投影在玻璃窗上的蓝色数据一闪而过，周泽楷忽然看见，于一片灰白中钻出来的那个人。
藏青的短夹克和卡其色的长裤，显示着他初来乍到的身份。他一路笑着和周围埋首前行的人们打着招呼，也许是受到感染，人们也都笑着回应了他。
他从人群中辗转穿梭，在忙碌的人群中灵活地走动着，最后爬上了那透明的阶梯，走到了周泽楷的面前。
“哦，你就是周泽楷吗?”
他的眉眼弯弯，笑意延长出温柔的弧线。
“你好，我是江波涛。”
周泽楷看着他，想着就算他穿着和别人无他的灰色连体衣，也许他还是能一眼就看到他。
他第一次闻到，或者说感受到。
江波涛，他从这个人身上，闻到了海洋的味道，是细白的软沙，遥远的天际线，和连绵的波浪。
潮汐声一点点，由远及近，温柔而绵长，轻柔骚动着。
“你好，周泽楷。”于是他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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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江波涛并没有穿上灰色的连体衣，第二天他套着白大褂坐在了离周泽楷不远处的，有着白色卷帘的房间里。
白大褂里是高领的奶黄色毛衣和贴身的黑色长裤。
那间房间是不是有点冷呢?
正想着，江波涛的目光穿过半耷拉着的卷帘，笑着望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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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鲁法星系的小型冲突战从江波涛来之前连绵到他已经能熟悉地喊出每个人名字的时候。
终于，当周泽楷也被江波涛归类为亲昵的“小周”的时候，那一片终于回归平息，把江波涛调入轮回的“罪魁祸首”方明华方能带着杜明等人回到了基地。
除去吴启的电子手出现了难以修复的损伤需要更换以外，还都算是平安归来。
周泽楷站在上面，看着江波涛仔仔细细地检查着吴启的电子手，拨弄着晃悠晃悠的坏手。而杜明却捧着烤薯片坐在周泽楷面前的玻璃台阶上，絮絮叨叨着这次碰到来帮忙应战的兴欣的事情，颇有些碍眼。
然而碍眼归碍眼，碍于塑料纸兄弟情分，周泽楷不好多说，只能沉默着听着他絮叨，直到遇到方明华促狭的眼神，和抢走薯片导致杜明不得不转移阵地的吕泊远。
方明华没多说话，只是示意性地看了眼正专心于给吴启测试新手的江波涛。
周泽楷了然地红了脸，又摇了摇头。
方明华看着他又歪了歪头，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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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能看见秋天，那会是什么颜色的?
空勒的大厨特别喜欢他们那个特别定制的特大型号电烤机，三天两头，不是烤薯片，就是烤玉米，偶尔还会有烤洋葱和烤香菇，暖洋洋的味道，经常随着吕泊远飘进办公区来。
周泽楷并不总能闻到这味道，他离门口太远了。
不过如果吕泊远一进来就遭到老佟白目，估计今天就是烤红薯；如果他一进来就被全员包围，那就是烤薯片干；如果他一进来就被踢出去，那就是重口味的烤洋葱了。
而如果他一进来，江波涛会抬起头微笑，那就是烤玉米。
江波涛似乎很喜欢烤玉米的味道。
他说那像是家乡秋天的味道。
烤得焦黄的甜玉米，飘香十里都是那暖暖甜甜的味道。
那是在落叶的季节，冷风吹过之时让人不禁缩紧脖子。焦黄的烤玉米被店家利索地从柏油桶里掏出来，焦脆的外壳刺啦啦一声被剥除，留下金黄饱满的甜玉米，温暖着指尖，充实着胃袋，也满足了心田。
那是金色的季节，就像枯色之下的甜玉米，一口咬下，焦香之下，香甜的汁水随之溢出，在口腔中起舞，温暖清爽，却又带着浓郁的甜香气息。
抱着甜玉米的江波涛偶尔会哼着些总是打着圈圈的旋律，那曲调回回转转，周而复始一般地在他的耳边转悠，一路走一路攀升，直到甜香的气息变淡，回转的曲调似乎终于找到了出口，在高潮中戛然而止。
周泽楷知道，那便是江波涛在想着那里了。
当曲声安定，当烤玉米被食得一粒不剩，安静的工作区，只有机械的运转音在作响，站在那里的江波涛，被对着周泽楷，面朝着万千星辰，寻找着无法看清的远方，和曾经。
每到这个时候，周泽楷就更想看清他的脸，如果是一个为难的微笑，他是否有办法，让他平息，或者一同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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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勒是没有夏季的，也没有春季和秋季。但一定要说的话，它是有冬天的。
伊黎尔芬——这种生活在贝吉塔星系附近的小形类浮游生物会在特定的时间段飘过空勒。
这种细白似雪的东西，在漆黑星空中闪着微弱难辨的白光，只有靠近时才能意识到他的存在。
这样奇异的存在曾导致过不少事故和悲剧，每次在他们靠近的时候，空勒就要关港整修，进行一系列准备工作。
尽管如此，却没有人能拒绝他们的美丽。
当他们靠近空勒的时候，也许就是空勒入冬的时候。
彼时整个基地变得更加安静，大家轮番休假，在被雪花般的伊利尔芬包围着空勒的时刻，度过一段少有闲适时光。
在休假的时候，江波涛还是经常会进办公区。
周泽楷远远地听着“嘀”的一声，接着是缓缓开启的密封门，从楼道传来的空旷回响，随着均匀的脚步声，和安静的呼吸声，轻轻的问好声，和那微微的，潮汐海浪的气息……
他便知道，是江波涛来了。
他看着右下方曾有着白色卷帘的房间。开春的时候因为增员，为了方便沟通，江波涛懒于去整理卷帘，干脆把它拆了。
闲适的冬季，被伊黎尔芬所包围的空勒尤其安静，静得周泽楷能听见，坐在他的小办公室里轻轻叩着玻璃窗的江波涛。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江波涛的十指纤长，略有些苍白的皮肤上，可以清晰地看见青色的经脉。
他的骨节分明，感觉通过那个骨节带上的戒指，在其下的手指上一定会稍显空荡。只是江波涛不带戒指，只戴着一块腕表，轮回统一配备的高科技产品，漆黑而粗犷，搁在江波涛手腕处凸起的一块骨头下，在紧急召唤时原先会嘀嘀作响。
但是久而久之，这个提示音被江波涛私自改掉了，这个迷之行为，无甚意义，却并不少见，除非特殊情况，大家一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在意。
周泽楷怀疑，江波涛经常敲在玻璃上的那首歌就是他的提示音。
那是一个温柔缱绻的女生，微微的沙哑，高音时像是能贴着心脏摩擦过去一般。
她轻轻唱——*
但是啊，飞鱼弓身入水
终于见到宝岛的那一刻
你还以为一切会像原本那样等着
什么都不会失去吗？
+ + +
故乡的警报突然传来，小小的城堡摇晃起来。
轮回属于空勒的一部分，是一个小小的港口，同时又是一个科研项目。
他们属于战争的一部分，又不完全属于。
当横纵星际战爆发的时候，他们被迫成为力量，无力地成为力量。
这不是一场对外战争。
先期迁移到法娜星系的人类，和留存在遥远故乡的人类早已脱节。
追逐故乡的恋，和寻求强大的欲。
或者更为粗俗，或者更为崇高，但他们真的有区别吗?
可他们是漂浮在两者之间的第三项目。
这个神秘的，先人制定的特别项目，是特殊的宝藏，是特别的JUN事要地。
飘飘摇摇，能站立居中到什么时候呢?
周泽楷看着因为难以获得良好睡眠而产生的黑眼圈，几乎浮现在每个人脸上。
他比较惊诧的是，竟然孙翔的脸上也挂着两个绝不输于彻夜准备资料的江波涛脸上的巨型黑眼圈。
方明华看着他们两个直摇头，有吕泊远一半心大就好了。
他们转头看过去，被薯片所淹没的吕泊远茫然地抬起头，露出他的两个大黑眼圈。
方明华：“……我老婆的眼霜借你了。”
那天晚上一纸文书寄来，遭受外敌入侵的HJ号星系请求支援，那是来自故乡的请求，是打破平衡的一笔。
三天后，孙翔坐着穿梭机和新型机飞往HJ。
那算是他的半个老东家，他自请前去，自请成为断尾。
然而谁都知道，这没什么合理不合理的。
他们说着再见，签署着违心的文书，在世纪末挣扎前行。
没有人能笑出来。
直到最后杜明还是没忍住喊了句：“等你回来，翔翔！”
半只脚已经踏进飞行舱的孙翔听着又转会来，笑着骂回去：“谁是翔翔！”
这句话几乎成了他的口头禅，和杜明他们混熟之后，由江波涛打头阵，方明华掩护，周泽楷支持，一群人前前后后喊起了这个迷之小名。
每回每回他都要反驳一句：“谁是翔翔！”
他骂回去之后，下面又是一群此起彼伏的“翔翔”。
孙翔被喊烦了，气笑了回了句：“得了得了，诸卿平身，等朕回来！”
“我只认楷皇一人，但是等翔翔你回来哈！”吕泊远回道。
+ + +
第二年，批量机被法娜接走。
他们同时要求技术人员的辅助，老佟将手头工作全部交接，自请离职。
送行宴仓促办理。
在灭去大灯后，有些灰暗的办公区，他们坐在台阶上，挤不上去的人坐在台阶下，围绕着烤薯片干和烤豆子，还有老佟喜欢的拌豆腐，这可是稀有品，也不知道厨师长怎么搞来的。
外加几罐更加稀有的啤酒，这是方太后每次撑着运输舰过去偷偷存的，一直舍不得喝，这下全部拿了出来。
一群人喝喝吃吃，等着法娜的飞船，刺眼地扎进来。
老佟，笑了笑说：“我不准备回来了，我也这么大年纪了，可能就在那里找个地方驻扎了。”
“也许哪天也脱离了单身狗，你们到时候别太羡慕我。”
他笑着说，就好像没人看到他那佝偻着的身躯里，藏着多少不舍，压着多少不安一样。
坐在周泽楷右边的江波涛悄悄攥紧了手里的啤酒罐，笑了笑。
“那有娃了别忘了知会我们一身啊！”他说。
+ + +
等又一个冬天过去的时候。
稀客到达了空勒，曾经运送轮回主机入空勒的张益玮老舰长久违地来到了空勒。
他走上楼梯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有缓缓走了下去。
周泽楷看得出来，他的右脚似乎不太好。
张舰长表示他就要退了，这是最后一趟，他本来想要回到故乡度过余生，奈何现在剑拔弩张，他准备先申请去一个边缘星系，等到了机会，或者没办法的时候再说其他。
他走的顺带把于念也带走了。于念的兄长在某个边缘星系出了些事情，急需他帮助。
当深色飞船远远飞走的时候，周泽楷忍不住寻着他看了好久。
那么多人来来去去，最后能重逢团聚的，在这遥远星际中能有几人。
想着，他低下头，正瞧见巴在窗上的江波涛，抿直着唇，紧紧盯着那艘飞船。
周泽楷心里想着想追着那艘船看过去，却无法把目光从江波涛身上移开。
我喜欢他，我不想和他分开。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他的身体里，轻轻说道。
+ + +
忽然间，耀眼的橘红色在远处绽开。
周泽楷的思绪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浪所打断。
身后，整个工作台都已经炸开。
人群忙乱着。
左臂悬挂着鲜红色的杜明忽然冲了进来，在急剧闪烁着红色报警灯光的基地中直直冲过来。
吴启没有跟进来。
桌面上一片薯片都没有的吕泊远抬起头，疾步冲了过去，架起杜明。
杜明的脸色苍白，眼角却通红。
“是外敌突袭！”他喊道。
是外敌突袭，周泽楷看向江波涛，看到他艰难地抬起头。
江波涛的拳头攥得紧紧的。
是外敌，也不是外敌。
外敌是被恶意引导到这里的，他们逼他们同归于尽。
“把荒火和碎霜准备好。”他听到江波涛冷静的声音，在一片警报声中尤其清晰。
杜明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他点了点头和吕泊远一同离开。
方明华忽然走了过来，笑着看向他。
“小周，无论如何，你要好好的。”他说。
冰蓝色的光线和橘红色的光线交错又炸开，四处翻飞，好像震撼了整个宇宙，却最终不过是沧海一粟。
周泽楷的心里无限地惶恐，他的世界在远去。
最后他看到江波涛爬上台阶，笑着和他说：“小周，你要好好的呀……”
他轻轻抚摸着冰冷的镜面，在被风暴卷开前笑着和他说：“我也喜欢你呀……”
……
……
……
沉眠在天链保护网中的一枪穿云睁开眼，他低下头，看到脚下虚无的薄云和灰暗的废墟。
他忽然想起，已经两百年过去了。
他在真空的时空中，作为轮回计划的成功品鉴证着又一年，轮回的冬天。
伊黎尔芬静悄悄地飘过去，银白色微微闪烁。
他根据这个辨别冬夏，记录时光。
他忽然想起，在某个这样的冬天，江波涛和他说过，蓝色星球上的人，曾以为亡者会化作星星守护生者。
他笑着告诉他，虽然是无稽之谈，但是既然足够浪漫，那就有价值存在下去。
于是周泽楷，一枪穿云转过身，正看见一颗蓝色的星星从远方缓缓走过，好像，有着海洋的味道。
这样的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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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到这里，我自己都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引用歌词源自歌曲
Aimer 强く儚い者たち
为什么我自己那么难受……不科学。